一聽音樂網

似乎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王菲與竇唯的戀情在99年爆出裂痕。一時間，全城炒作，萬人關注。別人的家務事沒理由由外人插口，在這個當年最為轟動的娛樂事件之中，王菲的始終緘默態度令人激賞，到是那英之流的低能表現讓人再一次意識到聰明女人的不可多得。



　　不提9月的新專輯《只愛陌生人》卻似乎成了王菲立場的一次標示。因為她的緘默，人們渴望能在專輯中揣測她的內心世界。這是娛樂界向來喧賓奪主的不二法則。



　　還是回到作品本身?！吨粣勰吧恕吩谝魳返男乱馍蠠o疑要比《唱游》略高。開首的搖滾作品《開到荼蘼》是王菲的突破，令人驚喜。曾看某娛樂雜志，某人寫樂評時稱《只愛陌生人》第一首作品難聽得讓其被迫跳碟，當時就覺得真是應了那句老話“睡不著覺怪床歪”，有些人識字不多，卻非要去批評玄奧蟄思來休整門面不免要出捉襟見肘的洋相。奉勸那位仁兄還是去聽劉德華。



　　《開到荼蘼》的中間音處理完全顛覆了對王菲一把完美聲線欣賞的習慣，王菲破音演繹，刻意得有道理。演唱會上王菲大聲公再現這效果，讓人百聽不厭。一直以為CYCONG與王菲的合作最有火花，他寫過的一些作品相當有ADOMIC，卻只能讓鄭秀文一類的歌手浪費掉實在令人心痛。作為專輯主打出現的民謠作品《當時的月亮》帶著一股清新的校園風，純粹得如同銀器。林夕寫到“當時我們聽著音樂/還好我忘了是誰唱/當時桌上有一杯茶/還好我沒將它喝完”，正是因為忘了歌者，才保有記憶的遺憾空間；正是因為沒有喝完，才預留念念不忘的況味理由。如此巧奪天工的筆觸在王菲略含拘謹的收控演繹下娓娓道來，便如展開一冊時光的線裝書，紙光如雪，墨氣如蘭。綜觀王菲歷年作品，這樣的例子再無旁類。指南針樂隊的郭亮給王菲寫了一首英倫舞曲《催眠》，酣暢淋漓的節奏下不失旋律的優美，與他同期為陳琳等歌手所作的作品迥乎不同，不知是作者的偏愛亦或歌者的差別。懷舊味道的標題歌曲《只愛陌生人》彌漫著八十年代的英國舞曲氣息，動聽動人。編配上有著濃郁中東色彩的《百年孤寂》是CYCONG的又一作品，節奏上與唱片開首的《開到荼蘼》做了個呼應。



　　繼《情誡》在香港廣為受眾，拿下當年“至尊歌曲”之后，這次ADRAIN CHAN又創作了一首旋律上越為舒緩動聽的作品《蝴蝶》，一時竟讓人差點忽略了旋律下暗藏的R&B節奏。袁惟仁繼《執迷不悔》后再次操刀的《過眼云煙》是新古典的高格作品。至于受王菲鐘愛的陳曉娟作品《推翻》，個人以為流于普通。倒是張亞東的一首《吡一聲之后》出人意表，那種疏離與誘惑的夾縫感受在亞東+王菲+林夕的創造下是如此的真實與虛幻，讓人拍案叫絕，擊節贊賞。國語部分末尾的《精彩》作為百事的廣告歌曲早先已作為單曲出臺，電子搖滾是亞東的拿手，《精彩》的表現可圈可點。偏重的節奏再次描濃了專輯的搖滾色彩。



　　專輯有個精彩的標題，而不缺好詞的林夕更是奉獻了一大堆的佳詞好句?！拔覑鄣帽饶樕€單純/比寵物還天真”（《只愛陌生人》），“風屬于天的/我借來吹吹/卻吹起人間煙火”（《百年孤寂》），在這樣的句子面前折服該不只是筆者的一家之言吧。至于專輯編排上，節奏一強一弱的次序曾被樂評人批評，確實削弱了專輯的整體性，但不可否認，全碟即保持了王菲的水準，也突出了她的個性，實屬近期的上乘佳作。也許唯一不足的地方是全碟12首歌曲居然有8首由高產之王林夕填詞，令人覺得可惜，或許如果嘗試由他人填詞會更加增加全碟的新鮮感和帶來更大的突破,《只愛陌生人》是一張“不完美，但很精彩”的優秀專輯。



　　-----------------------------------------------------



　　挾著《唱游》所創的新高峰，加上早前婚變事件引起的關注，《只愛陌生人》的出版絕對是萬眾期待。封面上的王菲帶有排眾而出的皇者風范，兩手輕輕一推，把不值一顧的閑言閑語撥走了，還我們一個真正做音樂的巨星。 



　　以帶有“春天將盡”之意的〈開到荼蘼〉掀起序幕，可見整張專輯的方向均是為《唱游》的曖昧感情生活劃上決絕的句號。先聲奪人的把戲，比上次〈感情生活〉的開場更夸張?！撮_到荼蘼〉絕對是由第一粒音開始牽引聽者的情緒?；煲舻穆暰€處理，帶出抽離的效果。王菲眼不眨氣不喘地，示范如何看透紅塵，輕描淡寫細說世事怎樣本無常?；孟蟊澈蟮恼嫦?，也不外如此。急促的歌曲節奏，標志著亂世的荒謬。林夕愛情至上的歌詞集，應該以〈開到荼蘼〉為新一章。甚么也沒關系的世界，甚么也沒關系的人生，碰到所愛的人卻會心有余悸。比任何字詞還更有效地突出愛情的白色恐怖。 



　　C. Y. Kong 出神入化的編曲功力，展示他仍獨當一面地穩坐主流音樂人的第一把交椅。雷頌德？還得好好地靠邊站。唱腔上平淡抽離而不花巧，王菲展現了失婚婦人絲毫無損美艷如昔的表面，繼續心花怒放，那怕已經開到荼蘼，也聽不出心有余悸的痕跡。華麗與靡爛，原來可以這樣混合。文字上凄美的荼蘼，音樂上震憾的炫目，〈開到荼蘼〉是王菲近年最觸目驚心的代表作。 



　　〈當時的月亮〉可說是一劑降溫的涼茶，免得聽者未完成半張唱片便興奮得爆炸。詞意上不但延續〈開到荼蘼〉的不外如此世界觀，更回應鄧麗君的〈月亮代表我的心〉。即使“當時的月亮，曾經代表誰的心，結果都一樣”?！串敃r的月亮〉那淡淡的清涼，跟〈過眼云煙〉的寒氣迫人，是兩種絕對不同的感受。前者是甚么都無所謂的姿態，“當時如果沒有甚么，當時如果擁有甚么，又會怎樣?！?。后者著力營造出凄涼的感覺，帶點決絕地談到解釋、權利和義務，結尾一句“都是眷戀才讓愛情危險”，說明自己不再眷戀的立場。 



　　〈催眠〉描述的是不斷重復的生活模式。太陽上山，太陽下山，日子一樣過，生活還是蛋糕、玩具、接吻、藥水。已經連忘記了誰想起了誰也弄不清楚。就算從頭到尾再數一回，也還是數不出個所以然。音樂上的起伏不大，以配合歌詞的意境。編曲上延續〈開到荼蘼〉的搖滾味道，感覺上卻低調得多，亦沒有〈開到荼蘼〉的華麗。 



　　重新演唱張亞東的〈只愛陌生人〉，編曲上沒甚改變，還加了竇靖童的聲音作賣點，好像是整張碟最噱頭的作品?；蛟S是只對竇唯說的，不愛你，我只愛陌生人。如此高調的歌，好像有點不切合王菲慣常的作風。張亞東另一首作品〈嗶一聲之后〉，以電話留言為題，王菲虛無飄渺的呢喃，跟張亞東較靜態的旋律很襯。竇唯在訪問里說常常打電話也找不到王菲，林夕便把這指責變為文字游戲?！拔也辉谶@里，我不在那里。我人在哪里，我想到哪里?！边B自己都不清楚，因為自己也在尋覓?！澳阋业娜瞬辉?，不想給任何人尋覓?！币驗槟悻F在要找的人正在娛樂著自己。惟有請你在嗶一聲之后留低想說的話。整首作品可說是對竇唯的一個諷刺。 



　　C.Y. Kong 另一首作品〈百年孤寂〉跟〈開到荼蘼〉一樣使人驚艷。華麗的編曲與林夕凄清的詞組合成特別的感覺。反覆使用相同的題材，是林夕的拿手好戲?！窗倌旯录拧蹈次乙膊幌脒@樣〉沒甚分別，都是指出愛情的不持久，最終仍是要孤獨地過。你就是我的心魔，一路上剛過，只看到背影，看不見真人。你像蜻蜓點水般掠過，就算大雨滂沱，也不再接觸到你的輸廓。林夕輕描淡寫就勾勒出王菲短暫的婚姻。 



　　為香港市場而做的粵語版〈守望麥田〉卻完全敗壞了〈百年孤寂〉的意境。不但歌詞的語音古怪刺耳，與旋律不配合，林夕的遣詞造句亦頗馬虎。明顯粵語版嘗試從另一角度寫同一件事。當國語版指出戀愛過后還是孤寂，粵語版卻說深愛過一天已可抵一歲?？上С烁备柽€可解釋得通，粵語版其他部份都不知在說甚么。歌名“守望麥田”更給人莫明其妙之感。到底歌者在守望甚么？明明說著不需與情人一起進退，怎么歌名卻說她還在守望？ 



　　〈蝴蝶〉是碟內最商業化的作品，然而比〈紅豆〉來得好的是，〈蝴蝶〉的編曲還不算太卡拉 OK 公式化。稍縱即逝的感情，從來也是林夕所擅長描寫的?！俺兄Z不曾說出來，關系已不再?！币磺衼淼锰硎恰春档拿}。償還過，便如愿地承認故事已了。飛不過滄海的蝴蝶，沒有誰忍心責怪。天雖未亮，美夢也算造過，我們醒來仍然自由自在。 



　　換一個前奏的粵語版〈郵差〉，同樣寫感情變質，同樣提到蝴蝶撲不過天涯，寫的卻不是來得太晚，而是感情包袱。約定了地老天荒才離開，怎料你會先行一步。林夕把〈約定〉的浪漫布局徹底推翻，甚么可歌可泣的情境都只是錯認的印象，事實是你我沖不破說再見的宿命。跟〈守望麥田〉所犯的毛病一樣，林夕在這詞里雖巧妙地重新運用所有〈約定〉的場景，文筆卻流于堆砌而有點力不從心。這邊廂要從心頭拿下你的一切，那邊廂仍然反覆提起二人的關系?！芭氯粘鲆坏奖舜送呓狻?。以信和郵差比喻戀人關系，是這作品的唯一驚喜?！懊χプo送，來不及拆開里面完美的世界”一句，更是一矢中的地寫出了不少人的戀愛態度。以為已在小心奕奕地珍惜，原來用錯了方法，得不到最應該珍惜的那些。 



　　廣告歌〈精彩〉，精彩的只有跳舞味道的編曲。王菲說最不喜歡這歌也不無原因，她寫的詞里，除了〈動心〉，水準最低的恐怕都是〈精彩〉了。不斷重復的旋律更是不甚討好。以〈精彩〉結束大碟，也有其樂觀意味?！安煌昝酪惨省?，只要活過哭過，享受過那精彩過程，結局未夠完美已經不再重要。 



　　《只愛陌生人》未能越過《唱游》的高峰作出新突破，然而〈開到荼蘼〉和〈百年孤寂〉這兩首作品，不但重新展現 C.Y. Kong 的音樂才華，更讓王菲重操揮灑自如霸氣非凡的唱腔，打破王菲聲線變差，只可唱靡靡之音的推論。有竇唯的日子，王菲音樂上愛情上經歷過很多。沒有竇唯的日子，王菲的精彩并不比前遜色。